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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尚比亞】坦尚鐵路見聞之 人生首次坐上警車





「我不能給你落地簽,等等和我回去海關辦公室。」

第三天的早晨,火車抵達坦尚尼亞和尚比亞的國境邊境,停靠於尚比亞海關處,簽證官上了車辦理落地簽,看了看我的護照和許可函,沉默個幾秒,對我說出宣告。

衝擊力極強的一句話,像是賞了我個巴掌,壓力捲捲襲來,腸子如同打結般難受,一個胃疼的節奏,我該不會要被遣返回坦尚尼亞?

我對著簽證官,大聲念出許可函內容「You are authorized to receive a visa at the port of entry to Zambia」。

「你看!這裡寫著我可以拿落地簽!你們在三蘭港的大使也是這麼說的!」我可不想被遣返。
「就是因為你拿著許可函,代表你是特別的,所以待會和我回辦公室。」
「……那火車會等我嗎?」
「我的建議是…你帶著行李」話一說完,他悠悠哉哉地晃去其他車廂,先幫其他旅客辦理落地簽。

真是糟糕,大使明明知道我會坐火車入境,也說我可以辦落地簽,卻沒想到抵達邊境時吃了虧。旅行久的人都知道,入境任何國家時海關最大,最好不要和海關起衝突,若海關人員被惹毛了,就算原本還有入境的機會,也有可能變成拒絕入境,所以,現在最好的選項是…好聲好氣盡量乖乖配合。

揹著全身家當,目送著緩緩駛離的火車,千百思緒盤旋腦中,人生第一次坐上警車,像是要偷渡被抓到的犯人,被帶進數百公尺外的海關大樓。

「在這房間等著,我們確認許可函後,你才能拿落地簽。」
「大概要多久?」
「不知道,看政府那邊何時回覆,但今天是假日…可能要等一段時間。」

說著說著,海關人員又飄走了,留下我獨自在空無他人的房間。可惡!想到就有點氣,在三蘭港時和尚比亞大使再三確認,坐火車可以在邊境拿落地簽。好啦,雖然現在也是在處理落地簽手續,但這我當初想的可不同呀!!!我想像的落地簽,是和其他旅客一樣在火車上就可以解決,沒想到居然還要下火車,默默地目送火車離開,待會還要找其他交通工具,離開這惱人的海關。

三個小時過後,海關人員終於出現在房間,看著等到麻痺疲乏的我,

「恭喜!這是你的落地簽,你可以入境尚比亞了。」
「……這邊怎麼去盧薩卡(Lusaka)?」我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詢問。
「你要坐巴士過去。來,你可以跟著這年輕人走。」

不知哪裡迸出一位年輕人站在門口,海關像是業配般把他推薦給我。既然是在海關辦公室的人,應該是這裡的員工吧,應該沒問題吧?!雖然有點猶疑,長久的等待令我不耐煩,也相當地疲勞,只想快點離開這鬼地方,立馬起身,跟隨年輕人離開海關,真正踏上尚比亞的土地。

年輕人有善地和我聊天,帶我找ATM去領錢,還幫我擋掉路上的試圖推銷車票的銷售員們,這行舉動讓我備感窩心,在一堆狗屁倒灶的事情之後,這位年輕人根本是苦海明燈,倒楣旅人的救贖。

「謝謝你幫我!」買完車票後,我握住他的雙手,誠懇地道謝。
「呃…喔…不會啦。」年輕人表情茫然回應。

可能我太誠懇了,他可能有點害羞吧。我們揮揮手道別,他回給我一個有點彆扭的微笑,轉身往海關大樓的方向走去,他大概又要去渡化下一位旅人吧?!

後來,我和同車的日本旅人聊天,才發現原來被我視為苦海明燈的年輕人,其實也是掮客!!!因為我買的車票的價錢,比日本人還要高四分之一!

尚比亞呀…尚比亞…,不只讓我目送著火車的離開,花這麼多時間辦落地簽,還要我另外掏錢買車票去盧薩卡就算了,居然在最後,還落井下石介紹一位掮客給我!有沒有良心啊!!!

……差點被尚比亞的海關給氣死。

事實的真相有時很殘酷,但事後回想這段遭遇,反而覺得有點好笑。這也是自助旅行的有趣之處,隨時都會發生不可預期的狀況,有哭有笑有怒有無奈,久而久之,學會如何調適心情,看淡所有不愉快的發生。


【坦尚尼亞】坦尚鐵路見聞之 頂上功夫與微笑
 
從坦尚尼亞的三蘭港到尚比亞的卡皮里姆波西(Kapiri Mposhi),距離1863公里,需要在火車上生活三天兩夜,雖然火車有不同的艙等選擇,但只要身為外國人,唯一選擇只有臥鋪。
幸好有來自同國家的室友陪伴,與非洲獨特的野外景致和鄉村生活,數天的火車之旅不至於無聊。

火車離開了三蘭港,大多時間都行經鳥無人煙,被草木給占領的未開發地帶,偶爾會行經或停靠一些村落,鄉村景色和村民的生活總是使我興味盎然。首先,我發現幾乎每一位非洲女性,都內建頭頂重物的技巧。


有人可能會問;「許多人都可以吧,有什麼特別的?」

嘿,靜止不動可能不難,但行走於不平坦的地面,還不用手扶著就不容易了吧!?非洲女性可以頭頂著裝滿飲料瓶的臉盆,或裝著食物水果的大圓盤,泰若自然地走著,還可以走到三公尺高的車窗旁兜售。伸出右手取出商品往上一遞,再收錢找錢,彷彿已和頭上頂著的東西融為一體。讓我不得不為其讚嘆,見識到何謂完美的平衡。

 

但說到火車旅途中,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頂上功夫,而是那些追著火車的當地孩童。

村落的孩子們由於好奇心的促使,好奇地接近火車,有些小心地步步接近,有些奔跑追逐著,他們都有個共通點,睜得大大的雙眼,流露閃爍的光芒。

 
數百公尺長的火車巨龍,在他們純真的腦袋裡,是目標,也是夢想,反覆地想像搭乘的趣味。看著孩子們對火車的熱情,想必在深夜熟睡的夢中,他們意氣風發地坐在火車頭,帶著滿滿的笑容逆風而行吧。

 

 
不知停靠了多少個村莊,如同前幾次,老遠就許多孩子飛奔而來,在眾多的孩子當中,一位特別年幼的男童吸引了我的目光。
 
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我會特別關注他,或許因為笑容特別純真,或許特別年幼使他鶴立雞群,或許因為他笑口常開。心中有股躁動與靈感,促使我提起相機,想拍下他小心翼翼走在鐵軌上的畫面。

他注意到我的鏡頭,隨即停下腳步,轉過身面對我,同時用小小的雙掌,遮住圓滾滾的雙眼,我在快門鍵上的食指凍結了,

「他是不是不喜歡拍照?」不禁心想。

猶豫之際,卻發現這幅畫面另有玄機,雖然男童雙手遮住雙眼,但當我目光往下移動,不自覺地露出了會心的一笑,上彎嘴角與鮮白牙齒出賣了他。

 
剎那間,我理解到他的遮掩,其實只是羞赧,並非不願意意思。我的食指不再猶豫,果斷地按下快門,用鏡頭抓住那深深吸引我的純真笑容。

每次翻到這張照片,看著他的笑容,我都會情不自禁一同微笑,卻又思考著,為何隨著年紀的增長,人們會漸漸忘卻,如何笑得如此單純如此純真?

YMCA住了幾天,我才從其他人口中知道,隔壁床的男生,也是長期旅行的旅人,已經離開中國旅行一年,待在這裡一個月了,也是在等美簽。但他幾乎不在房間,大概每兩三天只會看到他一次,而且每次都是在睡覺,還睡得相當的沉,似乎都筋疲力盡的回來,一倒頭就墜入夢鄉。

室友萍告訴我,男生的名字叫「大軍」,霸氣十足的名字。在我來之前的一週,他跟隨另一個背包客去賭場玩,玩著玩著愈來愈沉迷,起初嘗了甜頭賭注愈下愈大,沒想到甜頭後的卻是個大坑,愈輸愈多愈不甘願。初期,還每天都會回來睡覺,接下來看到他的次數愈來愈少,間隔愈來愈久。當初帶他玩賭場的背包客已經離開繼續旅行,人家是小賭怡情,大軍卻是陷了進去無法自拔。

這天,晚餐飯後我們又聊到大軍,萍似乎看不下去了,想要去賭場把他帶回來,

「康康,我們一起去賭場好嗎?去說服大軍不要再賭了。」

「嗯…我想想…」 

要不要去呢?我思考著。

萍很想要幫助大軍,雖然旁人看似有點雞婆,但她也不為了什麼,就是有顆善良想幫助人的心,想帶回在賭場流連忘返的旅人。

「拜託啦!他賭到旅費都快沒了,這樣下去不行啦。」

「你知道賭場怎麼走嗎?」

「知道,走路20分鐘。」

「那我們走吧!」

我們頂著黑夜步行於三蘭港,氣溫頗涼爽的,走起路來也很舒服,但絕不能因此掉以輕心,我還記得那學校老師的話,入夜後連當地人都要小心。離開了YMCA周圍熟悉的區域後,我們轉進人煙稀少的道路,路燈也較為昏暗,我的警戒心更加上緊了發條,每次與人擦肩而過,都會感受到他人的世界,亞洲臉孔太吸睛了,不由得加快腳步離開這地區。

拐了個彎,數道刺眼的燈光讓我反射地遮住雙眼,到了,這棟閃閃發光的建築就是賭場。

門口站著西裝筆挺的魁梧警衛,控管所有進出賭場的人士。呃…我穿著短袖短褲和夾腳拖…,沒有問題嗎?沒料到靠近時,他只瞄了我一眼,就放我們進賭場!後來才聽說這間賭場,基本上只要是外國人都可以輕易進出,只有本地人才會被檢查身分。

剛玩完二十一點,大軍在桌角一隅沉思著,雙眼望著桌上的撲克牌,似乎在思考著下一局的策略,

「喂,大軍!」萍叫了他一聲。

大軍驚了一下,抬頭看著我們,露出疑惑的眼神說「妳怎麼在這?這位又是誰?」。

「他是康康,我們的室友,我們一起來帶你回去!你不要再賭了啦,旅費都快賠光了!」萍開始遊說。

「才不要咧!之前輸了一屁股,現在抓到手感,手氣漸漸好轉,我不回去,你們自己回去!」

其實,賭博不是個問題,問題是賭到連本都沒了,還想拿出救命錢來下注,這就著了魔。我們好說歹說,萍苦口婆心不斷地勸退,大軍固執地拒絕遊說,怎麼樣就是不離開賭場。

萍有點洩氣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我知道今晚是無望了,拍拍她的肩膀說:「我們先回去吧。」

之後,萍每次在房間遇到大軍,皆嘗試說之以情、動之以理,似乎非得讓傾家蕩產的他回頭,我也會在一旁幫忙勸說。不知道是不是我們的說詞和關心,感動了大軍,亦或是錢真的快要輸光,大軍出現在房間的次數逐漸變多,也開始說要離開紙醉金迷的賭場,重新回歸旅人的身分。

一天,大軍偷偷地和我說:「康康,若是沒有你和萍,我可能真的會在賭場內輸光了旅費,真的很感謝你。」

「其實,你最應該感謝的人是萍,若是沒有她,我可能也不會勸說你,是她的好心腸打動了我。要說謝謝的話,去和她說吧。」

「唉唷,她幫了我很多,我也是知道的,但親口跟她道謝,總亂覺得不好意思的。」

之後,我暫別三蘭港,坐船去桑吉巴島(Zanzibar)玩一個禮拜,再次回三蘭港已不見兩人蹤影。我不知道,最後大軍有沒有向萍道謝,但我很肯定在三蘭港相處的這些日子,某種程度上,在三位旅人的旅途中,成為深刻難忘、互相扶持的人生片段。

就算過了幾年,那段時光還是歷歷在目,彷彿有一部份的我,收不回的部分魂魄,仍然流連於三蘭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