YMCA住了幾天,我才從其他人口中知道,隔壁床的男生,也是長期旅行的旅人,已經離開中國旅行一年,待在這裡一個月了,也是在等美簽。但他幾乎不在房間,大概每兩三天只會看到他一次,而且每次都是在睡覺,還睡得相當的沉,似乎都筋疲力盡的回來,一倒頭就墜入夢鄉。

室友萍告訴我,男生的名字叫「大軍」,霸氣十足的名字。在我來之前的一週,他跟隨另一個背包客去賭場玩,玩著玩著愈來愈沉迷,起初嘗了甜頭賭注愈下愈大,沒想到甜頭後的卻是個大坑,愈輸愈多愈不甘願。初期,還每天都會回來睡覺,接下來看到他的次數愈來愈少,間隔愈來愈久。當初帶他玩賭場的背包客已經離開繼續旅行,人家是小賭怡情,大軍卻是陷了進去無法自拔。

這天,晚餐飯後我們又聊到大軍,萍似乎看不下去了,想要去賭場把他帶回來,

「康康,我們一起去賭場好嗎?去說服大軍不要再賭了。」

「嗯…我想想…」 

要不要去呢?我思考著。

萍很想要幫助大軍,雖然旁人看似有點雞婆,但她也不為了什麼,就是有顆善良想幫助人的心,想帶回在賭場流連忘返的旅人。

「拜託啦!他賭到旅費都快沒了,這樣下去不行啦。」

「你知道賭場怎麼走嗎?」

「知道,走路20分鐘。」

「那我們走吧!」

我們頂著黑夜步行於三蘭港,氣溫頗涼爽的,走起路來也很舒服,但絕不能因此掉以輕心,我還記得那學校老師的話,入夜後連當地人都要小心。離開了YMCA周圍熟悉的區域後,我們轉進人煙稀少的道路,路燈也較為昏暗,我的警戒心更加上緊了發條,每次與人擦肩而過,都會感受到他人的世界,亞洲臉孔太吸睛了,不由得加快腳步離開這地區。

拐了個彎,數道刺眼的燈光讓我反射地遮住雙眼,到了,這棟閃閃發光的建築就是賭場。

門口站著西裝筆挺的魁梧警衛,控管所有進出賭場的人士。呃…我穿著短袖短褲和夾腳拖…,沒有問題嗎?沒料到靠近時,他只瞄了我一眼,就放我們進賭場!後來才聽說這間賭場,基本上只要是外國人都可以輕易進出,只有本地人才會被檢查身分。

剛玩完二十一點,大軍在桌角一隅沉思著,雙眼望著桌上的撲克牌,似乎在思考著下一局的策略,

「喂,大軍!」萍叫了他一聲。

大軍驚了一下,抬頭看著我們,露出疑惑的眼神說「妳怎麼在這?這位又是誰?」。

「他是康康,我們的室友,我們一起來帶你回去!你不要再賭了啦,旅費都快賠光了!」萍開始遊說。

「才不要咧!之前輸了一屁股,現在抓到手感,手氣漸漸好轉,我不回去,你們自己回去!」

其實,賭博不是個問題,問題是賭到連本都沒了,還想拿出救命錢來下注,這就著了魔。我們好說歹說,萍苦口婆心不斷地勸退,大軍固執地拒絕遊說,怎麼樣就是不離開賭場。

萍有點洩氣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我知道今晚是無望了,拍拍她的肩膀說:「我們先回去吧。」

之後,萍每次在房間遇到大軍,皆嘗試說之以情、動之以理,似乎非得讓傾家蕩產的他回頭,我也會在一旁幫忙勸說。不知道是不是我們的說詞和關心,感動了大軍,亦或是錢真的快要輸光,大軍出現在房間的次數逐漸變多,也開始說要離開紙醉金迷的賭場,重新回歸旅人的身分。

一天,大軍偷偷地和我說:「康康,若是沒有你和萍,我可能真的會在賭場內輸光了旅費,真的很感謝你。」

「其實,你最應該感謝的人是萍,若是沒有她,我可能也不會勸說你,是她的好心腸打動了我。要說謝謝的話,去和她說吧。」

「唉唷,她幫了我很多,我也是知道的,但親口跟她道謝,總亂覺得不好意思的。」

之後,我暫別三蘭港,坐船去桑吉巴島(Zanzibar)玩一個禮拜,再次回三蘭港已不見兩人蹤影。我不知道,最後大軍有沒有向萍道謝,但我很肯定在三蘭港相處的這些日子,某種程度上,在三位旅人的旅途中,成為深刻難忘、互相扶持的人生片段。

就算過了幾年,那段時光還是歷歷在目,彷彿有一部份的我,收不回的部分魂魄,仍然流連於三蘭港。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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嗨,我是 康康 攝影師、旅行作家、愛山人、講師 走遍六大洲70餘國,喜歡爬國內外山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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